惜紅這樣神秘，十七便跟著她進殿，待到她把雍兒放在搖籃上時，惜紅方道：“娘娘，敏貴妃的胎沒了，所有不利都指向灩昭儀，所以皇上把灩昭儀禁足，敏貴妃隔三差五就去找灩昭儀出氣，現在灩昭儀的胎氣不穩，大有小產之勢。”

十七驚得急問：“怎會這般！”

“春雨地滑，敏貴妃從皇上處回錦繡宮，路上遇到灩昭儀，剛巧灩昭儀的奴婢取了梳頭的桂花油不小心灑在地上了，敏貴妃也不小心打滑摔了一跤，孩子就沒有了。”惜紅嘆息，“灩昭儀何其無辜，敏貴妃竟把所有錯處歸結灩昭儀頭上。”

“梳頭的桂花油？”十七來回踱步，“其中可有蹊蹺？你有去查查麽？”

惜紅道：“向來桂花油都由內務府送到嬪妃宮中，偏偏那天就由灩昭儀的奴婢去拿，我也覺得事有蹊蹺，我問過內務府那幫奴才，他們說是因為灩昭儀所用的桂花油味道不好，灩昭儀懷疑內務府用劣質桂花來糊弄人，過去算賬的。可我聞過灩昭儀的桂花油，沒有灩昭儀所說的怪味。”

“除了這點，灩昭儀和敏貴妃回宮的路有所不同，為何當日就遇上了？”

“敏貴妃從皇上處剛走，灩昭儀也剛巧要去找皇上，故而在同一個地方相遇了。”惜紅解釋的十分清楚，“這件事情看起來毫無疑點，我查不出所以來。”

十七點頭，坐到床邊摸摸雍兒的小腳，“皇上呢，皇上得知此事，對敏貴妃的態度如何？”

“從皇後出發後，皇上對任何嬪妃都淡淡的，晚上都是來紫鸞宮睡下的。”惜紅點上熏香，為十七脫下外衣，“特別是敏貴妃，總有愛搭不理的意味，反而灩昭儀照看的多一些，才惹得敏貴妃處處針對灩昭儀。”

十七換上寢衣躺下，“這件事不簡單，看似偶遇引起的事端，但總有安排的成分在。兩個有孕的嬪妃一起打擊，一石二鳥，這樣好的計謀，惜紅，你覺得是誰能做到？”

“娘娘覺得是……”惜紅大膽猜想，“皇上？”

十七閉上眼睛，不可置否。

雖然直覺告訴她，奉華最有可能是始作俑者，可為何呢？虎毒尚且不食子，更何況是兩個孩子……

“若真是皇上出手的話，總有一個原因的。”惜紅輕輕地推著搖籃，捏著下巴思索道，“宮中孩子不多，只有蘭貴妃的越皇子，還有娘娘的雍皇子，再無別的孩子，皇上已經到了盛年，理應期盼更多孩子……要說皇上深愛娘娘，不想與別人生子，為何蘭貴妃生下了孩子？”

十七輕蔑一笑，道：“我和蘭貴妃都沒有靠山，因而不會牽扯朝政之事！以後無論哪一位皇子登基，也不必受他人掣肘！”

“原來如此！”惜紅恍然大悟，“那灩昭儀的胎……”

十七咬牙道：“大概是保不住了。”

無論怎麽算計都不是他的對手，本來十七打算讓敏貴妃生下孩子，憑著她的身世，十七犯個小錯便可退位讓賢，可敏貴妃的孩子沒了，這個計劃也隨之終止。

十七回宮的第二天，嬪妃們早早在正殿等著了，十七知道她們肯定有很多話要說，便讓小廚房上了些可口的茶水和點心，她倒是心境平和，畢竟她為皇後以來，對後宮的事情通常是左耳進右耳出，並不真正掛心。正如惜紅閑聊時所言，有奉華做皇帝的後宮，沒法鬧起來。

“這段日子皇後娘娘不在，您可是不知道，灩昭儀每天都心驚膽戰的，就怕敏貴妃來鬧。”蕓妃往敏貴妃空空的位置看過去，“畢竟敏貴妃位份擺在那裏，臣妾為灩昭儀說過幾次情，她都充耳不聞，照舊我行我素。臣妾可真怕灩昭儀好不容易懷上的龍胎會保不住。”

十七嗯了一聲，對蘭貴妃說道：“蘭貴妃也不加勸阻麽？”

“我怎麽勸？敏貴妃家世遠在我之上，我可勸不了。”蘭貴妃半撐著頭，有氣無力地說，“皇後娘娘，宮裏的事情這樣多，我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，實在處理不了別的事了，如果實在要勸，依我看，娘娘勸就最合適了。”

“本宮不在的日子裏，蘭貴妃協理六宮，當然有勸阻之責。”十七喝一口新貢的牛乳茶，輕描淡寫道，“身為貴妃，無法照顧好有孕妃嬪，即無法保全皇上的龍胎，該當何罪？”

此話一出，四座皆驚，沒人想過十七會拿這件事情壓蘭貴妃一頭，蘭貴妃也楞住了，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本宮只是這麽一說。”十七環視一圈，輕輕地把茶盞放在桌上，“本宮甚少對你們動真格，這一次只想提醒你們，往後說話要註意分寸，在皇上面前如此，在本宮面前也須如此。”

眾妃心有戚戚，趕緊點頭稱是。

“柏寧。”十七給他遞個眼色，“去請敏貴妃過來，你對她說，眾妃皆在，她不來不合適。”

柏寧領命，躬身告退。

大家看到十七對這件事不是愛答不理，心裏落下了一塊石頭，又開始聊些輕松的話題，柳昭容拿殷充儀打趣，說在紫輝園這麽多年，殷充儀都沒有得到奉華這樣的寵愛，在玲瓏去了之後，奉華召見她的時間變多了，惹得其他妃嬪十分羨慕。

殷充儀不免尷尬，“說起寵愛，還是皇後娘娘和蘭貴妃更多一些，臣妾只是皇上逗悶子的玩意兒，上不了臺面的。”

“你上的了臺面，畢竟已經位及充儀了嘛，不像剛晉了美人那一位，才是真的上不了臺面。”蘭貴妃不屑地看著雨美人，意指的人十分明顯。

“雨美人再上不了臺面也比我們好，我們在紫輝園時就已經服侍皇上了，可是加起來可以見到皇上的次數，還不如雨美人多。”燕美人抱怨道。

十七揉揉太陽穴，瞇著眼睛看向窗外，心想，園子裏綠蔭翠翠，空氣一定比殿內的醋味好聞多了。

——“不好了不好了！”

惜紅打斷跑進來的宮女的話，皺眉責備道：“何事不能好好說？還懂不懂規矩？”

“姑姑……奴婢是灩昭儀的貼身侍婢，奴婢想求皇後娘娘移駕安沁殿，我們娘娘見紅了！”

宮女的話讓承歡殿的妃嬪們大驚失色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隨十七來到安沁殿，宮裏的太醫聚集了大半，宮女們都忙著拿熱水出入，現場一片慌亂。

十七一眼看見站在殿外楞神的敏貴妃，她也直勾勾地盯著殿內。

“敏貴妃，這就是你幹的好事！”柳昭容首先沖上前，瞪著敏貴妃半晌，轉身跑進裏頭瞧灩昭儀。

別的妃嬪不敢說話，站在一邊小聲議論。

十七視線淡淡掃過敏貴妃，喚來曾太醫問道：“灩昭儀這胎一直是你照料，本宮不在宮中的這段時間，她何處不妥，你細細說來。”

曾太醫著急地朝十七行了禮，一邊用熱毛巾擦手一邊道：“回皇後娘娘話，灩昭儀本來身體底子便是難生養的，懷上龍胎可不容易，本來微臣為她固胎還算穩固，可惜最近昭儀心緒不寧，整天擔驚受怕，現在出血太多，龍胎是保不住了。”

“昭儀小產，還請曾太醫好好看顧她。”十七擺手讓曾太醫告退。

“娘娘，灩昭儀小產，緣在人為！”蕓妃義憤填膺，擡手指向敏貴妃，“要不是她天天到安沁殿又罵又嚇，灩昭儀怎會如此！還請皇後娘娘還灩昭儀公道！”

“敏貴妃，你可聽見了？”十七坐在宮人拿來的椅子上，“你體驗過失子之痛，就要旁人也承受一遍麽？”

“明明是她害得我流產的！”敏貴妃艷麗的面容蒙上一層不知所措，“如果不是她……”

“這是意外。”十七下了定論，“打灑了桂花油，不小心滑倒，這都是意外，而你卻是故意這麽做，惹得灩昭儀小產。敏貴妃，你可知錯？”

“這不是意外！”敏貴妃向前一步居高臨下俯視十七，恨得咬牙切齒，“你也知道事情全部經過，你怎麽也會覺得這是意外！這是有部署的，每一步都算的恰恰好，怎麽會是意外！皇後，你不是站我這邊的麽？如今我的胎兒沒有了，難不成又是你的詭計？你為何要打壓我！”

“敏貴妃，我為何要打壓你？”十七看她是有點魔怔了，再說下去不知會暴露出來什麽話，擡手讓柏寧過來，“敏貴妃口不擇言，你送她回錦繡宮，等候傳召。”

“我不走！”敏貴妃一把把柏寧推開，突然憤怒地揪起十七的衫領，逼問道，“是你幹的？”

十七差點摔了一個踉蹌，怎知她還沒答話，遠遠的一聲沈穩的聲音像刀劍一般刺來：

“放肆！”

眾人聞聲而跪，害怕又緊張地請安：“皇上金安！”

奉華走得極快，大步流星地跨步而來，他目光的寒氣似乎能把人凍結。

“一個貴妃，敢對皇後如此無禮？”他冷冷道。

敏貴妃失魂落魄地收回手，失笑道：“皇上終於來了？是來看灩昭儀呢？還是來處置我呢？”

奉華不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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